“前方到站，南京站，請下車的乘客做好準備……”3月25日13點41分，K2188次列車經(jīng)過近30個小時奔波，從青海西寧出發(fā)，一路向東，終于抵達南京。這是一輛承載著愛與希望的列車，52名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的青海兒童將作為“心佑工程”青海行的第八批患兒在南京醫(yī)科大學第二附屬醫(yī)院接受免費手術。

(資料圖)

“心佑工程”是由南京醫(yī)科大學第二附屬醫(yī)院心血管中心組織發(fā)起的免費救助困難家庭先天性心臟病患兒的健康扶貧項目。“心佑工程”團隊自2014年成立以來，先后赴新疆、西藏、貴州、四川、陜西等省份的農(nóng)村偏遠地區(qū)免費開展先心病篩查救助工作，累計篩查10萬余人次，免費救助近1000名困難家庭的先心病患兒。

2016年，“心佑工程”開始第一次青海行，到2022年已經(jīng)累計為80名患兒進行免費手術，這次救治行動是他們第八次來到青海，也是救治規(guī)模最大的一次。

篩查越廣，能救的孩子就越多

“這是我第一次坐火車！”“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！”“不害怕，很開心，因為手術后我就健康了！”24日上午8點20分，隨著火車慢慢啟動，孩子們興奮地向窗外張望，眼睛笑成一道彎。一旁的家長神情也放松了不少，就在一周前，他們還在為了孩子的病發(fā)愁。

3月20日下午3點，西寧市湟中區(qū)第一人民醫(yī)院的門診一樓被家長和孩子圍得水泄不通。“聽鎮(zhèn)上發(fā)通知說南京專家來做免費的先心病篩查，我們特意趕過來?！钡群虻募议L在閑聊，一旁跑來跑去的孩子們黝黑臉蛋上飄著兩朵“高原紅”，黑亮亮的眼睛好奇地四處打量。

這些患者口中的“南京專家”名叫耿直，是“心佑工程”的一名成員，也是南京醫(yī)科大學第二附屬醫(yī)院心血管中心副主任醫(yī)師，他常年作為團隊的“前鋒”打頭陣，奔波在四處篩查的路上。

耿直到了，人群中有些騷動。

“大家聽我講，排好隊，今天人多，但我一定會把所有人看完再走。篩查出來需要手術的，到南京免費手術，車票吃飯都免費，好不好？”他被等候許久的患者眾星捧月般圍住，站在中間高喊完這幾句話，百姓吃下了一顆定心丸，隨后掌聲雷動。

耿直背著一個書包，手里拎著U形枕，這就是他出差半個月的全部家當?！吧衔缭阡以纯h篩查了54個人，有32個確診的?！币贿呎f上午的工作情況，他一邊從包里掏出白大褂，和心超室的工作人員簡單交代幾句，得知這個下午有90名待篩查的患者在等候，他大手一揮開始看診。

這是耿直第八次來青海開展“心佑工程”，范圍也由之前的海南藏族自治州擴展至青海全省，本次為期一周的篩查覆蓋了西寧市、黃南州和海南州，共檢查了528人，其中151個孩子確診先天性心臟病。篩查的工作很艱苦，拿海南州來說，平均海拔3100米，有的縣達3700米以上，高山環(huán)繞，道路崎嶇，即便已經(jīng)來過多次，高反偶爾還會“冒”出來折磨他。

先天性心臟病在我國所有出生缺陷中排名第一，發(fā)病率約0.7%—1.4%，每年約有15萬先心病患兒出生，在高原地區(qū)這種現(xiàn)象更為突出，不少孩子因為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治失去生命。“根據(jù)《中國心血管健康與疾病報告2021》，全國現(xiàn)有約200萬先心病患者，其中絕大部分是兒童，他們就像是隱藏在地下的火山，必須盡早找到，能救一個是一個！”

平均一年有280天在外面，篩查的這幾天，每天都要接打200多個電話，耿直隨身帶著兩個手機，微信好友加到了2萬個，因為要和每個孩子家長溝通各種細節(jié)?！艾F(xiàn)在每年能救助300多個孩子，不夠，還遠遠不夠?！闭劦浇衲甑挠媱潱⒅毕氚堰@個數(shù)字增加到500，這也同時意味著他要用更多的時間在“前方”篩查?！昂芏嗉议L不了解這個疾病，有的知道孩子患病也因為種種原因不愿手術、不敢手術，只有篩查得越廣，救助的孩子才能越多。”

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

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。

從3月20日到24日，新華日報·交匯點記者跟隨耿直走訪青海多個先心病患兒家庭。

“我家在路邊上，就是沒有窗戶的那棟房子?！编囀狼甙职指嬖V記者。20日下午，在湟中區(qū)第一醫(yī)院的篩查中，他8歲的女兒被耿直醫(yī)生要求“必須立即手術”。沁沁留著短短的“西瓜太郎”頭，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說話時忽閃忽閃的，活潑好動，看上去像個小男生。

“她從小不愛扎辮子，不愛穿裙子，還經(jīng)常在家練習打拳、倒立，拿5升重的礦泉水瓶舉重。”爺爺說起可愛的孫女，滿是憐愛?！拔义憻捝眢w是為了長大了能當兵，保家衛(wèi)國！”沁沁說。命運卻并沒有厚待這個可愛的小姑娘。不滿一歲，媽媽就離開了這個家，她和爸爸、爺爺奶奶在一起相依為命。爸爸打零工，爺爺奶奶經(jīng)營小賣部。去年沁沁被檢查出房間隔缺損、三尖瓣返流，雖然早期癥狀還不明顯，但疾病仍可能潛在發(fā)展。醫(yī)生建議馬上做手術，費用至少要三四萬元，可這筆錢從哪里籌？“前兩天，聽村委會通知南京的專家來湟中免費篩查，說如果確定了能做手術，一切都可以免費?！睜敔斦f，聽到這個消息，全家都很高興，孩子有救了！他當即就帶孫女去篩查?！叭ツ暇┳鍪中g，治好了病，長大我就能當兵了！”沁沁眼睛亮晶晶的，充滿希望。

張露在湟中區(qū)攔隆口鎮(zhèn)紅林學校讀初二，去年開始，她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常常頭暈，血壓最低只有40?！拔覀兿纫詾槭秦氀?，到多巴鎮(zhèn)上醫(yī)院一查，竟然是先天性房缺?！睆埪妒沁@個家的希望，爸爸一提到她就滿臉驕傲：“我姑娘學習好著呢！在全鎮(zhèn)能排到五六名，明年中考，一定能考上好高中！”

夫妻倆身體都不好，家里這兩年又剛剛經(jīng)歷了爺爺生病去世，經(jīng)濟拮據(jù)。這次篩查，醫(yī)生看了心臟彩超，房間隔缺損已經(jīng)達8毫米了，說需要立刻手術。雖然已經(jīng)有了心理準備，但張露還是有一點震驚，沒想到要做手術這么嚴重。“我家里沒有人心臟有問題，這種事情怎么會降臨到我身上呢？”她既擔心手術，也擔心缺課會耽誤學業(yè)，“今年初二了，很快會有兩門會考，不知道請假會不會有影響”。爺爺?shù)碾x世讓她對未來燃起了要當醫(yī)生的想法，這次得到救助更讓她對那身白大褂充滿向往，“我一定要努力考大學，以后成為一名醫(yī)生”

推開被關上的“生命之門”

心臟是生命之門，先心病卻要把無數(shù)孩子的生命之門絕情地關上，而“心佑團隊”要做的，就是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推開這道門。

“‘天上掉餡餅’一樣的事情發(fā)生了，現(xiàn)在還不太敢相信?！秉S南州同仁市年都乎鄉(xiāng)，黃土遍地，從西寧市驅車兩個小時，才來到了這個在地圖導航中都幾乎看不到標識的小村落，男主人斗拉杰漢語說得并不流利，艱難表達了全家的欣喜，8歲的完瑪央宗還不太懂為何爸爸如此激動，也不知道南京在哪、手術是什么。小央宗很害羞，遲遲不肯開口，問得多了，就沖你甜甜一笑，露出臉蛋左側的梨渦。

“我?guī)鹤尤ヌ旖騼纱瘟耍啥紱]能做成手術，醫(yī)生說他是熊貓血，心臟手術很危險，一旦出了類似血管爆裂之類的問題，沒人能擔得了責，我們只好回來?！奔易′以纯h濱河路的胡海忠告訴記者。兒子胡生輝13歲，兩個月大時查出心臟有問題，從那以后這個家庭就一直被疾病的陰影籠罩?！斑@次篩查發(fā)現(xiàn)孩子心臟上的‘洞’已經(jīng)長到6毫米，耿醫(yī)生說要馬上手術，還讓我加了他微信。他讓我放心，到南京后會盡力協(xié)調用血問題?！庇袀€要做手術的孩子是熊貓血的消息很快在江蘇援青干部群里傳開了，江蘇省對口幫扶青海省工作隊的陳顯，來青海前恰好在省血液中心工作，他立刻著手協(xié)調報備，做好用血的準備工作，“我們一定全力以赴保障孩子手術用血安全。”

海南州共和縣鐵蓋鄉(xiāng)，距離西寧市2個多小時車程，6歲的藏族小姑娘安吉措的家就在這兒。安吉措和弟弟從小就經(jīng)常感冒，當?shù)蒯t(yī)生一直按肺炎治療。直到后來去西寧檢查，才發(fā)現(xiàn)兩個孩子心臟都有問題。一個偶然的機會，安吉措的父親冬先了解到“心佑工程”聯(lián)系上了耿直，檢查后發(fā)現(xiàn)，兒子的肺動脈高壓指標過高，不符合手術條件，已經(jīng)錯過了最佳手術時間，只能保守治療，好在女兒可以手術。2021年初安吉措的身體狀況直線下滑，為避免奔波，南京醫(yī)科大學第二附屬醫(yī)院副院長李慶國趕到西寧，在青海大學附屬醫(yī)院幫孩子做了手術。這臺手術進行了足足7個小時，很成功。

22日下午，當記者見到安吉措的時候，她和弟弟正在院子里搭積木玩，看上去面色紅潤，活潑可愛?！皬氖中g以后，基本上就沒有感冒過了，膽子比原來大多了，能跑能跳。”弟弟則要沉默得多，嘴唇也有些發(fā)藍發(fā)紫，緩解肺動脈高壓的藥價格很高，一個月要花7000塊，依然是壓在這個家庭背上沉重的石頭。

耿直說：“這也是我每次都希望能盡量多篩查的原因，這就是一場跟生命的賽跑。盡可能早地發(fā)現(xiàn)一個患兒，就能挽救他們的生命?！奔磳㈦x開安吉措家時，記者注意到，外屋的床頭掛著一面鮮艷的五星紅旗，也許他們是在用這種方式表達對黨和政府的感激之情。

隨著火車到站，救治工作即將開展。南醫(yī)大二附院為了迎接52個小朋友，已經(jīng)提前幫他們辦好了入院手續(xù)，孩子們可直接入住病區(qū)。每張病床床頭都放好了熱水瓶、歡迎水果和抱枕，甚至還備齊了毛巾牙刷等洗漱用品。一張張愛心聯(lián)系卡也發(fā)到每一家人手上，聯(lián)系卡上寫著“患者初來乍到，如丟失迷路請聯(lián)系醫(yī)生”……一切細節(jié)都讓人感覺溫暖。

“接下來我們會完善相關檢查，定制手術方案，盡早幫助患兒康復?！蹦厢t(yī)大二附院心血管中心副主任醫(yī)師牛常明說。

新華日報·交匯點記者 張琳 蔣明睿/文 滕升智/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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